石板铺就的忻口村道上响起密集的马蹄声,钱伯钧勒住枣红马的缰绳,马靴上的铜马刺在晨光中泛着冷芒。
作战参谋苏婉清展开的十万分一地图哗啦作响,铅笔尖点着滹沱河弯曲处:“昨夜侦察连回报,从忻口到太原的官道有三处隘口,工兵连已经在拓宽路面。”
一旁的参谋长王文仲点点头,鼻间的圆框眼镜映着朝阳,镜腿胶布缠着的弹痕格外醒目。
“报告!”一营长王远山的大头皮鞋踩得石板火星四溅,这汉子腰间别着两把王八盒子,武装带上还拴着个日式九四式手枪皮套,“一营运输连已经把三十头骡马全挂上驮架,每匹驮四箱6.5毫米友坂弹!”
他说话时总爱用拇指顶开手枪保险,嗓门极大,震得屋檐冰溜子簌簌掉落。
他是427团的原三营长,和王文仲都是427团的老人,从茹越口开始,就跟着钱伯钧南征北战,性格粗犷,把一营战士带的嗷嗷叫,是个闯阵夺旗的猛将!
二营长董景捧着牛皮封面的物资清单过来,手指在表格上划出笔直轨迹:“全团携带三八式步枪三千七百支,歪把子机枪五十四挺,掷弹筒...”
他突然扶正钢盔,冲着正在试骑东洋马的三营长王耀吼:“老王!你的骑兵连别把马粪拉在迫击炮零件箱上!”
钱伯钧摘下白手套轻掸马鞭,二十多名传令兵齐刷刷并拢绑腿。
晨雾里四百多辆胶轮大车首尾相连,车轴都用缴获的日军毛毯包裹防震。
新兵们挨个检查绑腿上的急救包,老兵则把防毒面具筒改成了烟丝罐。
这是他们在茹越口战役缴获九二式步兵炮时琢磨出的法子。
“出发!”随着司号员吹响转进号,四千多双布鞋与胶底鞋踏出整齐的沙沙声。
钱伯钧策马掠过行军纵队,看见背着电台的通讯兵在林秀儿指挥下分成三组,电话线卷轴在驮架上匀速旋转。
这是他们从日军第三混成旅团缴获的九四式六号无线电机,林秀儿带着女兵班改造了三天才适配国军频段。
队伍转过鹰嘴崖时,苏婉清突然举起望远镜:“十点钟方向!”
只见二营工兵连正在崖壁上凿眼放炮,二十多斤的炸药包接连炸开,碎石顺着拓宽的山道滚入深涧。
董景拿着计算尺核对爆破参数的模样,活像太原兵工厂的老师傅。
正午时分,队伍在汾河支流畔休整。
炊事班支起五十口行军锅,牛肉罐头炖粉条的香气里混着山西老陈醋的酸味。
钱伯钧蹲在辎重车旁检查九二式重机枪防尘罩,突然听见炮兵排排长孙德胜扯着嗓子喊:“龟儿子们听好!谁把掷弹筒撞针弄丢,就给老子去炊事班削三个月土豆!”
三营的骑兵斥候此时从太原方向折返,马鞍上挂着热乎的城门布防图。
三营长王耀沉默着展开图纸,用红蓝铅笔标出环城碉堡群。
这是按阎锡山在太原会战前修筑的国防工事复刻的。
钱伯钧注意到图纸边缘有铅笔写的“郝军长永垂”,那是董景在茹越口战役后养成的习惯,每次作战前都要写上阵亡友军将领的名字。
日落前队伍抵近太原东山,四千多人按预定方案分成三股。
王远山的一营迅速占据制高点,二十多挺歪把子机枪在预设阵地架起三角支架。
董景的工兵连正在埋设跳雷,每个绊线位置都严格控制在己方火力覆盖范围内。
王耀的骑兵连已放出十里游哨,马枪的枪管上裹着防反光麻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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