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铃声惊得南瓜籽壳簌簌而落,她突然被揽进带着艾草香气的怀抱。
薛寒的军装下摆还沾着晒谷场的麦芒,胸膛却传来擂鼓般的心跳。
“别动。”
他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灶火炙烤过,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粗布衫烙在许瑶腰间。
篱笆外传来张婶倒夜香的响动,许瑶慌忙后退半步,后腰却撞上晾着草药的竹匾。
晒干的蒲公英纷纷扬扬飘落,沾在薛寒睫毛上像落了细雪。
“明日卯时三刻,“薛寒突然抓起她的手腕,粗糙的手茧摩挲过腕间淡青的血管,“村西老槐树下见。”
他转身时武装带擦过许瑶的手背,金属搭扣上凝着冰凉的夜露。
晨光未醒的槐树下,许瑶望着薛寒往背篓里码放柴刀麻绳。
青苔斑驳的树皮上刻着歪扭的“冤“字,与弹壳上的刻痕如出一辙。“王奶奶昨日摔了水桶。”
她突然开口,指尖划过背篓里新编的草绳,“听说她家柴房漏雨。“
薛寒系绳结的手顿了顿,从裤兜摸出个油纸包。
剥开三层糙纸,竟是供销社橱窗里展示过的蝴蝶发卡。
镀银的翅膀在曦光中轻颤,映出他耳尖可疑的红晕:“补屋顶时,总得有人递瓦片。”
当三姐摇着蒲扇在井台边嚼舌根时,许瑶正扶着梯子看薛寒给王奶奶换房梁。
粗粝的麻绳在他掌心勒出红痕,汗湿的军装贴在脊背勾勒出绷紧的肌肉线条。
张婶挎着菜篮子路过,忽然惊呼:“这榫卯怎么像是老许家纺车上的手艺?”
“薛营长帮我把纺车修好了!”
许父抱着新纺的棉线蹒跚而来,线轴上还缠着半片糖纸,“你们瞧这缠线板,用的是营房淘汰的子弹箱呢。”
暮色染红打谷场时,许瑶在草垛后逮住偷吃槐花的孩童。
小满抹着嘴角花蜜仰头笑:“薛叔叔给的麦芽糖,说要谢我们给五保户拾柴。”
孩子们衣兜里漏出的糖纸,分明是供销社新到的金箔纸——正是三姐昨日说遭了贼的紧俏货。
“许同志!”
老木匠杵着拐杖颤巍巍追来,浑浊的老眼泛着水光,“劳烦把这个捎给薛营长。”
他哆嗦着掏出个油布包,里三层外三层揭开,竟是枚生锈的军功章,“当年他爷爷从火场背出八个娃娃,哪是什么癔症...”
许瑶抚过勋章上“人民卫士”的刻字,忽觉掌心刺痛。
薛寒不知何时站在晒谷场边缘,正用纱布缠裹被刻刀划破的手指。
夕阳将他影子拉得老长,恰好笼住她绣鞋上将坠未坠的晨露。
夜色最浓时,三姐摸进了村长家的储物间。
月光透过气窗照亮她手中的铁盒,盒盖上弹孔状的锈迹正巧与功章边缘吻合。
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抠开锁扣,笑得像条发现鸡窝漏洞的毒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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