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思思其实已经调了一个八点的闹钟……她第一次和陈言回老家,住在别人家里,也不想留下一个贪睡慵懒的印象。不过……天不亮的时候,村里就有鸡鸣狗叫,严重影响了姑娘的睡眠,断断续续的越睡越困。
早晨八点,闹钟倒是响了,姑娘当时睡得迷迷糊糊,关掉闹钟后,就心中想着,我再缓五分钟,嗯,就缓五分钟……
结果,再次睁眼的时候,一看手机姑娘傻眼了。
上午十点半!
陆思思惶恐的慌忙起床,手忙脚乱的穿衣,连头发都没整理就冲出了房间。
一开门,迎面一股子寒气,让一夜睡在空调房间里的陆思思,身子就猛然一个哆嗦。
但很快,看清了屋外的场景,姑娘脸上的惶恐和不安,瞬间就被惊喜取代了。
“下雪了!这么大的雪”
陈言已经站在院子里,手里拿着把铁锹正在清理院中的雪,看了一眼陆思思,笑道:“起来了上午要不要堆个雪人玩啊”
陆思思愣了会儿神,然后脸上露出惊喜来,猛烈点头:“好啊好啊!!”
她从小在金陵府长大,除了去港城之外,就基本没怎么去过别的地方。
金陵府虽然冬季偶尔也下雪,但都不大,而且这几年因为气候变暖,下雪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。
所以陆思思看到这么一场大雪,满心都是新奇。
陈言丢掉铁锹,走到了陆思思的身边,帮她把没拉好的羽绒衫衣襟紧了紧,低声笑道:“天冷,别着凉了。嗯,你快去洗漱一下,然后吃早饭。”
陆思思眼看着陈言伸手给自己整理衣襟,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女孩忍不住脸一红,然后低头应了一声:“哦,好。”
早饭是白粥配咸菜,还有煎蛋。陆思思的魂儿都被外面的大雪勾走了,火速囫囵吃了下去后,就跑出屋外来。
陈言已经在院子里清理出了一条道来,然后把铁锹和一个铲子交给了陆思思,随便她自己去玩雪。
他自己则转身出门,去村中找别家借了一辆电动三轮车来。
推着车回到院中,陆思思已经堆了一个雪堆出来,蹲在地上用冻红的手在拍拍打打,仿佛要做雪人的脑袋。顾青衣则站在堂屋门口,嘴里哈着白气,站在那儿看着雪出神。
陈言按了一下三轮车上的喇叭,声音惊动了两个女孩。
“哪儿来的车”顾青衣问道。
“跟人借的。”陈言飞快笑道:“我去镇子上集市买菜,你们去不”
“去!”
“去!”
两个女孩都做了回应,陆思思更是一脸雀跃。
“嗯,刚好去镇上采办东西,家里也没啥吃的,午饭就在镇上找个饭馆吃吧。”
陈言拍了拍电动三轮车:“你们坐上来吧。”
电动三轮车不算大,但塞进两个女孩还是绰绰有余的。
顾青衣对这个三轮车有点兴趣,还想亲自骑一骑的。
不过陈言立刻拒绝了……车可是借来的,顾小娘万一给骑到沟里去了,自己一身修为护着陆思思,人不会出事。
可拿什么还人家车
陆思思上车前,还冲进回房间里,出来后手里拿着一条围巾,不由分说套在了陈言的脖子上,然后才脸红红的跳上了车。
镇子距离村里大概也就三公里左右,只是下了雪路滑,一路上慢慢行驶,过了二十分钟也就到了。
在镇子口停了车,陈言才下车,陆思思已经跳下车跑了过来,帮着陈言扒拉了一下身上的雪,然后心疼的看了看陈言,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道:“你,连都冻红了。”
“没事,我冻不坏的。”陈言笑了笑,摇头低声道:“你忘记了,我会法术的。”
陆思思目光一凝,立刻点头笑了笑:“我知道的,我就是心疼你。”
顾青衣安静的站在车边,看着这一对小男女在那儿亲亲我我……
哎,就不爱看这个!哼……想找个精怪来杀一杀。
镇子上是有集市的。
按照陈言老家这边的传统,集市在除夕之前会摆上三天,从早晨到下午。
买了一堆肉蛋鱼,蔬菜水果什么的。算着够三个人吃一个春节了。然后眼看到一家卖烟爆竹的铺子,陈言眼看陆思思和顾青衣都有些眼热,过去慷慨消费了一通。
光是那个网红加特林,就买了一箱子!
算着三轮车是装不下了,就和老板商量一下让送货上门。老板眼看陈言买的多,痛快答应下来,然后收了钱记下了地址。
中午在镇子上找了个面馆吃了一顿,三人在集市上又逛了一圈,买了些零食之类的玩意儿。
买菜什么的顾青衣都是神色淡淡的,但是买零食的时候,这个女人忽然就来劲了。
炸麻炸馓子,买了两大兜。
买的麦芽,多到足够能让她吃出尿病的那种。
还有什么芝麻,酥饼之类的,更是买的足够撑死人——陈言大略算了一下了,就这些零食,当饭吃都足够顾青衣吃一个春节的了。
又买了些年画春联之类的玩意儿,三人才打道回府。
其实……这边还有习俗,除夕当天要给先人烧些元宝纸钱的。
不过陈言就没买……毕竟老太太没死啊。
烧个香,就当是对尊者的礼敬了——人家在域界的身份,和神佛也差不多,上个香什么的也说的过去。
烧元宝纸钱,那就真过分了吧
下午的时候雪停了,不过路上更滑,回程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家。
才一进村子,陈言忽然就看见路边站着一个身影。
这人看着脑袋应该原本是秃的,但应该是有些日子没刮,长出了一层青青的头发碴。身上是一件长袍,还挎着一个单肩的布挎包。一双手也没空着,提着一些米面之类的袋子。
这种模样打扮的,应该是那种僧人模样,只是有些不伦不类,看着就像是那种山寨仿制的。
陈言看了一眼就认出这人来了,缓缓把车开了过去,在路边喊了一声:“初一!”
那僧人转过身来,是一张年轻的过分的脸庞,五官很普通,眼睛略小,嘴唇有点厚,看着最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,只是眼神瞧着有点不是很灵动。
他看着陈言,愣了一秒钟后,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来,说话的语气也透着亲切:“言哥,你回来了啊。”
这年轻僧人,名字就叫做“初一”。
本名应该是王初一,不过现在算是出家了,就去了姓,留个初一两个字,勉强算作法号。
其实和尚不和尚的么……初一大概是不算正经和尚的。因为他待的那座庙,是一座野庙——就在村后的山上,那座野庙。
这种庙,若是放在大城市里,是要被官方取缔的。因为不是正经登记注册的寺庙。
但在乡下,这种事情么……民不举官不究。
陈言记得王初一今年应该是十八岁了,算是他在村中的发小。
这孩子么……命不太好。
出生的时候他父亲给他取名“初一”。倒不是因为他的生日是在大年初一。而是……他亲爹小时候上学就上到初一。
这么草率给儿子取名,可见这个爹也不是个负责的人。
王初一生下来不到一岁,有一天亲妈干活的时候忽然一头摔在地上,人没救过来,就走了——事后查出来,是脑溢血。
父亲后来在他三岁的时候,又娶了一个,他就有了个后妈。
四岁的时候,父亲在外面打工,在工地上摔死了,他就没了亲人。
工地的老板赔了一笔钱,但当时王初一是一个四岁的孩子,这钱当然是落在后妈的手里。后妈对他……当然是不好的。
他小时候生过一场病,发了场高烧。后妈疏忽照顾,没及时带他去医院,算是耽误了。就此之后,大概是那场高烧里把脑子烧的有点问题,他就有些憨憨傻傻的。
倒也不算是烧成了傻子或者弱智——大体看上去和正常人也差不太多,就是说话做事,反应稍微慢了一点。而且复杂的事情也不太能记的住。
整个人看起来就显得很憨厚呆傻的样子。
小时候,村里别的孩子都欺负他,拿他当傻子。不过陈言受老太太的教育,与人为善,从不欺负这个家伙。
王初一小时候,就总喜欢跟在陈言屁股后面。
他比陈言小了好几岁,就给陈言当了好几年的小尾巴小跟班,有陈言护着,他倒也没再受什么欺负。
他那个后妈,本没打算让他上学的。
好在村里的老村长热心,吓唬那个又蠢又贪的妇人,跟她说这是国家的法律,九年义务教育,如果不送孩子去学校,就让人抓她……
结果吓住了那个蠢贪村妇,捏着鼻子供王初一念书念到了初中。
不过念完了初中后,后妈自然就不肯给他再钱念书了——其实他也考不上高中的,连中专技校都够呛。
他那个脑子,学习根本就学不好的。从小到大都是全班倒数。
王初一十五岁的时候念完初中,就离开了家——不知道怎么的,他被山上那座野庙的老和尚看中了,收了他当徒弟,就此算是出了家。
他那个后妈早觉得这么个傻子是累赘,当然是求之不得,巴不得他早早离开家,跟自己撇清关系。
送王初一上山出家后,后妈没了累赘,卖了村中房子和地,然后改嫁到别的地方去了。
这个事情,村中的老村长其实是知道的,但是这次对于王初一出家当和尚这件事情,老村长没再干预。
陈言后来听老村长和自己的老太太聊起过,老村长的想法是:初一这个孩子脑子不好,就算出去打工,没人跟在身边他必定是要被人坑骗吃大苦头的——脑子不好么,这孩子,这辈子其实没什么好的出路和前程了。
而且,一个半傻不傻的小子,估计也没谁家姑娘会看上他,这辈子娶媳妇也难!
庙里的老和尚人其实还不错,也是本地人,庙后面也有菜地,地也是在村里承包下来的。
以后老和尚死了,庙和地,这些就都会传给初一。也算是这孩子此生有一个安稳的营生了。
王初一这么个脑子不好的孩子,也强求不到更好的出路——现在这样就算是不错了。
当时老村长还唏嘘了一番。不过初一的爹妈都不在世,外人能帮的也不多,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到头了。
山上的庙香火不算太好,但十里八乡的就这一座庙,所以香火钱总也多少有一些。
村子里平日谁家举丧白事,也都算庙里一份,请和尚过来念经超度什么的。倒也能赚到仨瓜俩枣的——陈言的老太太去世的时候,王初一就跟着他师傅来家里忙活过。
再加上庙里还有一块地,平日里种种菜什么的。
加起来,算是衣食无忧,养活师徒两人还是没问题的。
王初一出家后,陈言回来遇到过他,跟他聊过。
这小子其实还不太懂什么出家不出家的——他脑子里其实没啥概念。
在他看来,觉得自己就是认了庙里老和尚当师傅,跟着后面学手艺。
平日里在庙后的菜地种种菜,打打水,伺候伺候老和尚起居。念经什么的都算是学手艺了。
老村长帮忙跑手续,想帮着把那座野庙跑个证出来,以后就不算野庙了。但跑了好几年,没办成。
最后老村长干脆一拍脑袋,来了一个曲线救国。
既然没证,那庙就是野庙,老和尚也是假和尚,对吧
后来弄了一个收养手续,让老和尚收养了王初一。
所以在法律上,老和尚其实是王初一的养父。
这样的话,承包土地的那个合同上添上了王初一的名字,以后庙和地,都能传到他手里。
陈言遇到初一,倒是并不奇怪。
村里的传统,过年之前,庙里的和尚会到村里来化缘。多年的香火情分在,快过年了,村民也愿意舍出个仨瓜俩枣的。
哪怕是不给钱,也会给一些食用油或者米面什么的结个善缘。
不过往年都是老和尚带着初一来村中化缘才对,今天却看见王初一在这里形单影只的。
“你师傅呢”陈言笑着问道。
“师傅……病了。”初一摇头,慢吞吞道:“他三天没下床了。师傅说,再不来化缘就过年了,没有正月里上门讨要的道理。”
陈言皱眉:“生病了……去医院瞧过了么”
“没有,村里的医生去看了一眼,给挂了水,说躺几天看看。”王初一慢吞吞的回答。
他小时候脑子烧坏了,就落下这么一个反应慢的毛病,说话也都是慢吞吞的样子,陈言倒是习惯了。
他想了想,伸手去拉了一下初一的挎包,从里面摸出一张贴上了二维码的卡片来。
这年头,和尚也与时俱进了,化缘如果不带二维码,是别想拿到钱的——现在人基本不用现金了,哪怕是在农村,用现金的也是越来越少。
庙里的老和尚是有个手机的,以前化缘,都会带着一个贴了二维码的卡片,如今这个卡片却是给初一带着了。
陈言摸出手机来,扫码,打过去一千块钱。
“天冷还下雪,早点回去。”说着,陈言顿了顿又继续道:“你师傅的病,如果不见好的话,就去医院看看。你如果遇到麻烦了,就来村里找我。”
“嗯,好。”初一点头,然后想了想,认认真真道:“谢谢小言哥。”
他其实还没学什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一套。他那个脑子,连在学校里念书都念不明白的,佛经自然更看不懂。
而且……野庙嘛。估计他师傅也未必懂多少佛经。
王初一当和尚当到十八岁了,脑子还憨憨傻傻的。在庙里这几年下来,可满天神佛他也就认得俩。
一个如来佛祖,一个观音菩萨。
再多,他都记不住了。
王初一谢过了陈言,然后提着手里化缘来的米面,在雪地深一脚浅一脚的出村往后山方向走。
陈言站在路边看了看,却没防备顾青衣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车来站在了自己的身边。
顾小娘也看着初一的背影,只是……陈言发现顾青衣的眼神,有点不太对头了。
怎么看着,好像眼睛里放着光,好像满是兴趣的样子
“你认得这个人么”
“嗯,村里的,从小就认识。”陈言皱眉道:“怎么了”
顾青衣看了陈言一眼,低声道:“你用望气术看看他。”
嗯
陈言心中一动,运转元气,用望气术往初一的背影看去。
这一看,陈言也忍不住脸色古怪,“咦”了一声。
望气术之下,初一的气运在陈言的眼中尽显无疑!
那头顶厚实的气运,隐约的夹杂着一丝的光芒,一丝丝红的发紫的光芒在他的气运之中流淌着。
陈言心中一动!紫光,在气数里,那就是福气的征兆了!
从气数看来,初一这人,在近期内,会走鸿运!
不过……
陈言眯起眼睛来,却拧起眉头。
这鸿运……看着不太对头啊。
除了这紫色的鸿运之外,初一的气数里,还有一丝淡淡的黑气缭绕,和那紫色的鸿运交缠在一起,仿佛是同出一源!
陈言沉声道:“他最近要行大运啊。不过这个鸿运里……带着妖气。
这运气,来路不正啊。”
【更六千字你们说我短,更万字够长了吧
但这么更新,就根本存不下稿啊……苦恼……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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