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你的海马体就像被白蚁蛀空的旧书。
"神经科主任用激光笔圈着CT片上的阴影,
"这片血块正在吞噬你储存长期记忆的神经元。
"他推开诊室窗户,初春柳絮飘落在江映月颤抖的笔记本上,刚写的医嘱转眼就晕成模糊的蓝痕。
咖啡馆的常春藤叶片轻扫窗棂,江映月盯着桌角积满咖啡渍的便签本出神。自从确诊后,她开始用不同颜色记录生活:蓝色记工作,绿色记医嘱,橙色记重要日期。可今早发现上周的橙色便签写着
"陆承影生日
",旁边却画着个被划烂的蛋糕图案,怎么也想不起当时的心情。
"试试这个。
"阮景盛推来覆着奶泡的拿铁,杯底压着张泛黄的拍立得。十五岁的江映月正在福利院秋千上大笑,背后梧桐树荫里藏着半个穿白大褂的身影。
"上周整理捐赠物资发现的。
"他指尖轻点照片边缘,
"林医生十年前就辞职去了西部支医,或许他能解释你记忆断层的原因。
"
冷蔚的骚扰电话总在雨天准时响起。江映月握着震动的手机站在阳台,听筒里传来砂纸打磨似的笑声:
"听说你又把出版社的选题会忘了?要不要我帮你把合同纹在胳膊上?
"雨水顺着晾衣绳滴进后颈,她忽然闻到刺鼻的福尔马林味——这味道与记忆中某间贴着蓝色瓷砖的诊疗室重叠,可当她试图深究时,晾晒的床单突然裹住脸庞,薄荷洗衣粉的味道冲散了幻觉。
陆承影出现在社区诊所的模样让江映月愣怔。他西装革履挤在打疫苗的老人中间,怀里抱着印满卡通图案的药品分装盒。
"这是每日早中晚要吃的药。
"他将七个格子填上不同颜色的便签,
"粉色饭前吃,蓝色饭后吃,绿色...
"话语戛然而止,他看见江映月笔记本上画着同样的分装盒示意图,日期停留在三周前的周三。
梅雨季的潮气熏得药片粘在铝箔上,江映月蹲在垃圾桶前数着剥废的药板。本该每天吃三次的白色药片还剩八粒,可记事本上却画着六个勾。当她犹豫要不要补服时,门铃响起。陆承影提着滴水的伞站在楼道,发梢沾着梧桐絮:
"我多买了份芡实茯苓糕,据说健忘症患者...
"他突然瞥见茶几上散落的药板,脸色骤变夺过她手中的水杯:
"这药不能和银杏叶同服!你上周在公园捡的银杏叶还在泡茶?
"
深夜的急诊室挂钟指向三点,江映月腕上留着洗胃管的淤青。阮景盛举着CT片冲进来时,陆承影正对着医嘱单发疯:
"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她同时在吃两种禁忌药!
"
"因为...
"阮景盛抖开江映月皱巴巴的笔记本,最新一页画着缠绕的藤蔓图案,
"她上周开始出现书写障碍,所有医嘱都被画成了抽象画。
"
暴雨拍打着透析室的玻璃窗,江映月望着血液在软管里循环。冷蔚不知何时挨着她坐下,冰凉的手指抚过她手臂的针孔:
"还记得我们共用梳子的日子吗?你总把我头发缠在齿缝里。
"江映月突然剧烈抽搐,记忆闪回十二岁的洗衣池边,自己正从冷蔚发间扯下发黑的橡皮筋——那上面缠着几根染成栗色的长发,可当时的冷蔚明明是黑发。
"血压异常!
"护士的惊呼声中,江映月最后瞥见冷蔚袖口露出的烫伤疤痕,形状与陆承影珍藏的救援档案照片分毫不差。当镇静剂注入静脉时,她终于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天的真相:冷蔚举着燃烧的酒精棉扑向她后背,而本该在火场救人的陆承影,当时正攥着手机在校门外徘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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